記者 唐小晴 徐志雄
“‘野敗’的發現,不是坊間流傳我在洗澡、散步、釣魚、小便時發現的種種版本。其實,‘野敗’是經過袁老師與團隊數年來鍥而不舍的研究和在中國各地艱苦尋找發現的。”10月11日,秈型雜交水稻研究成功50周年座談會和雜交水稻學術研討會在長沙舉行,前來參會的“雜交水稻之父”袁隆平的助手李必湖接受記者采訪時重溫雜交水稻研究往事。
李必湖接受記者采訪時重溫雜交水稻研究往事。中新網記者 徐志雄攝
1960年7月,袁隆平在實驗田里發現了一株“鶴立雞群”的天然雜交水稻,改寫了自花授粉作物沒有雜種優勢的理論,也讓他意識到存在野生的雄性不育株。
隨后,通過文獻研究并結合田間實際探索,袁隆平設想采取“三系法”技術路線,培育不育系、保持系和恢復系,而找到不育株是實現“三系法”技術路線的第一步,也是至關重要的一步。
1970年11月,當時海南南紅農場技術員馮克珊帶著李必湖,來到農場的那片沼澤地里尋找野生稻。他們一起發現了一株有3個揚花的稻穗,花藥細瘦、色澤淺黃的野生稻。
“教科書上說我們國家野生稻有多少種,也講了它們的起源和分布。我就想海南島是典型華南地區,應該有野生稻的存活和分布,于是就打聽野生稻的消息,結果還是很失望,很多人不知道野生稻是什么,只知道野生稻在當地叫做假禾。但我們不知道假禾是什么,弄了半天我們雙方對不上號,就找到了馮克珊。”李必湖說。
畢業于海南農校的馮克珊對水稻比較熟悉,一聽李必湖一行的來意,立刻表示海南遍島都是野生稻,但由于其每年只在冬春季節抽一次穗,所以他們來的“不是時候”。
“我說老馮(馮克珊),你是不是也幫幫忙,幫我們當向導去找野生稻。老馮也很樂于接受,他說行行行,有時間我就帶你們去。結果就在1970年11月23日那一天,我們在一個交通要道的旁邊發現了一片野生稻。”李必湖說。
當時,李必湖在這片野生稻中仔細觀察了半個小時,發現三株雄花顏色異于正常稻花的稻穗。他意識到,這三株稻穗很可能是雄性不育野生稻。于是,李必湖脫去外衣外褲,趕走水蛇、螞蟥,下到齊腰深的泥水中,一步一步走到三株稻穗跟前進一步觀察確認。發現這三株稻穗生長在一蔸稻禾后,他連根帶泥小心翼翼將其拔出搬到了試驗田中。
試驗的地方到發現野生稻的現場有約一公里路,李必湖中途休息了4次。“那一蔸稻禾很重,有20多斤。第二天我就觀察它的開花情況,第三天我就開始雜交(育種)。”李必湖說。
當時,袁隆平正在北京開會,獲悉發現天然雄性不育野生稻的消息,連夜乘火車南下,趕回三亞,鏡檢結果完全不育,令他欣喜若狂,當即命名這株神奇的野生稻為“野敗”。“三系”雜交水稻的研究由此打開了突破口,中國雜交水稻事業也由此開啟新篇章。
彼時的李必湖和尹華奇均就讀于湖南安江農校。為了能看得仔細,他們和袁隆平每天在中午太陽光最強的時候,拿著15倍放大鏡,審視著試驗田中每一株水稻的每一朵花。雖然尋稻的過程堪比“大海撈針”,但從未放棄。
“歷時兩年,我們在檢查了十幾萬株稻穗后,終于發現了6株雄性不育株,用上千個品種與‘野敗’進行了上萬次回交轉育。”前來參會的袁隆平的學生、助手尹華奇說,秈型雜交水稻三系配套成果是中國雜交水稻科技創新的一項首創性成果,也是一個艱難探索、勇于創新的過程。
1973年10月11日,袁隆平在全國雜交水稻科研協作組年會上宣告,秈型三系法雜交水稻研究成功。尹華奇說,這種秈型雜交水稻莖稈粗壯、穗大粒多、米質優良,并且適應性廣。
不久,袁隆平育成的“南優2號”投入生產,在湖南桂東縣百畝中稻試種成功,湖南安江農校25畝作雙季晚稻試種成功,畝產達1256斤。此后,華南、華北、華中相繼試種成功,實現了水稻育種的歷史性突破。
“50年來,我們走過艱難的道路,遇到過地震、洪水,也斷炊過。有次路過廣西,遇到山洪暴發,袁老師和我在渡口一天一晚才吃了一個法餅。在云南遇到地震,在操坪睡了三個月。在那過苦日子的年代,我們依然堅強地工作。”尹華奇聲音有些哽咽。
雜交水稻發展史是一部中國農業科技協同創新、不斷攀登科學高峰的歷史。歷經三次理論創新突破,五輪高產躍升,雜交水稻累計推廣應用70多個國家近100億余畝,增產糧食近10000億斤。全球已有70多個國家開展了雜交水稻的研究和試種示范。
2022年,“超級雜交稻卓兩優1126”在云南個舊、蒙自開展的大面積示范平均畝產1186公斤。袁隆平的“禾下乘涼夢”和“雜交水稻覆蓋全球夢”正在照進現實。
“苦中有樂,從未放棄,我能親歷并見證雜交水稻科技事業發展的輝煌,是我這一輩子最榮光的事!”尹華奇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