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關專家對此表示,近年來,租號服務已經形成產業鏈,背后所包含的法律邊界與商業道德問題應當加以重視,如何平衡用戶需求、廠商利益和租號平臺三者之間的利益也亟需得到解決。
游戲廠商圍剿租號平臺 法院判不正當競爭
在廣州市天河區人民法院發布6則網絡游戲侵權糾紛案中,多起案件是游戲第三方平臺與游戲廠商之間的法律糾紛,較為典型的有某游戲公司起訴的游戲賬號租賃服務案。
根據案件公開信息,2021年7月,某游戲公司發現共同運營“租號玩”平臺的三家公司未經允許,向用戶《××無間》游戲賬號租賃服務,讓用戶無需付費購買游戲即可享有游戲服務。
法院認為,本案中,案涉《××無間》游戲系一款付費買斷制游戲軟件,游戲用戶同意《××無間服務條款》等并支付費用后才能使用該游戲,且不得擅自贈與、借用、租用、或售賣賬號。三被告通過“租號玩”平臺大規模、高頻率、集中地為游戲用戶賬號租賃服務,并從中獲取租金分成收益。三被告的行為導致游戲用戶通過“以租代買”即可獲得游戲體驗,從而攫取了案涉《××無間》游戲獲得潛在新用戶及付費交易機會,勢必會影響上述游戲公司的游戲收益。
另外,《××無間》游戲采取了實名認證措施,三被告為游戲用戶游戲賬號租賃服務,還使得游戲賬號的實名注冊人與實際使用人分離,影響了案涉游戲的公平匹配機制的正常運行,降低了正常用戶的游戲體驗,不當增加了上述游戲公司的運營難度和成本。
法院認為被告三家公司的行為已違背了誠實信用原則和商業道德,損害了游戲公司的正當經營利益及消費者的合法權益,構成不正當競爭,依法判決三被告停止侵權,刊登聲明、消除影響,并連帶賠償上述游戲公司經濟損失500萬元及合理開支10萬元。
上海申倫律師事務所律師夏海龍向中新網介紹,近幾年全國多地法院已有類似判例,大都認為租號服務干擾網絡游戲實名制和未成年人防沉迷相關要求的落實、減少游戲運營商交易機會和經營利益、增加游戲運營成本、損害正常用戶的游戲體驗和合法權益、有損社會公共利益,構成不正當競爭行為。
夏海龍表示,專門化的游戲賬號租賃服務多被認定為網絡灰產,游戲廠商和監管對其普遍持鮮明的反對態度,業內很難有立足之地。
行業游走灰色地帶 玩家轉向地下交易
實際上,租號與買號,自游戲行業誕生之初便開始萌芽。一些玩家通過租號平臺付費方式獲得其他玩家的游戲賬號,以滿足快速體驗游戲的目的。
黎家明是一名資深游戲玩家,對租號平臺有過深度體驗。“有時候為了跟朋友一起玩,但區服、段位都不一樣,就租個號。還有時候是想體驗別人號上有的但自己沒有的皮膚外觀,或者不想把自己戰績打差,就租個號一起玩。”在他看來,不是自己的號,不用擔心敗績影響,打起來沒什么壓力。
中新網發現,這些平臺上有多個熱門游戲的賬號,能夠為普通玩家高端游戲賬號的道具體驗,通常按小時收費,少則幾元,多則百元,一般兩小時起租。 “如果工作比較忙,自己號如果玩的少了,把號掛上去,有人幫你玩,既不會錯過官方活動,同時還有收益。” 黎家明說。
據了解,2015年是租號產業發展的重要節點。隨著熱門游戲陸續上線,高端賬號的缺口被引爆,各種租號平臺自此風生水起,產業結構也趨向多元化。以A公司為例,旗下 “租號玩”在2015年正式發布“上號器”,并在此后不斷發展。公開資料顯示,A公司分別在2017年和2018年拿到融資,目前已經是A+輪。
不過,隨著租號產業的不斷壯大,暗藏違規風險也逐漸暴露。未成年人通過租號,輕易就能繞過平臺監管。此外,黑客、盜號者可能會通過租賃賬號來釣魚,從而獲取用戶的個人信息和財物。
2021年,中央宣傳部、國家新聞出版署有關負責人會同中央網信辦、文化和旅游部等部門,對幾大重點網絡游戲企業和游戲賬號租售平臺、游戲直播平臺進行約談,強調不得以任何形式向未成年人網絡游戲賬號租售交易服務。
黎家明告訴中新網,現在租號平臺限制大大增加,不少人由此轉向“借號群”、貼吧等地下交易市場。“這種沒有平臺約束,收了錢拿不到號,或者把號玩廢了也沒人管的情況更糟糕。”他說。
租號監管仍待細化 游戲行業亟需第二增長
實際上,面對租號平臺的逐漸壯大,有的大廠將“租號”行為定義為不正當競爭的同時,自身也開始“試水”探索“租號”市場。今年4月,某游戲公司旗下一款游戲中也開啟了角色租賃平臺測試,只要玩家滿足特定條件即可自由選擇將游戲角色進行出租,從而賺取租金。也有人質疑,這是否涉嫌濫用市場支配地位?是否涉嫌侵犯消費者的選擇權?還有人建議,大廠應該正視租號平臺帶來的正向發展而非一味打壓,游戲賬號租售平臺和游戲廠商之間的關系,可嘗試從以前的“寄生模式”轉向“共生共贏”,否則將不利于游戲行業的發展。
多位專家表示,目前國內有關游戲賬號租賃、買賣尚未形成明確的法律法規,相關部門依靠游戲廠商與用戶之間的協議,網絡交易平臺和賣家之間的合作規定,來進行相應違約處罰和禁止。
中國社會科學院大學互聯網法治研究中心執行主任劉曉春認為,一些租號平臺已經頗具規模,如果全面禁止也沒有充足的法律理由,還會涉及到商家的經營自主權,用戶對自己賬戶的控制和處分的權利。
“如果在用戶自愿情況下進行交易,是不是會構成一個不正當競爭,我覺得還是存疑。”劉曉春向中新網解釋,商業糾紛案件核心點還是在于證明里面的行為是如何不正當地侵害了游戲廠商本身的利益。
她提到,在實名制要求下,游戲賬號的有效應該是連同注冊身份的一并,而不是只把賬號密碼給別人,這樣按照實名制的規定是不允許的。法律上認可的需要過戶,即把一方的身份也變成另一方的身份。
劉曉春認為,現在有游戲平臺規定不能,或者說不能租賃,原因是游戲平臺對于自身經營秩序維護的需要,但不影響游戲賬號中的某些數據帶有虛擬財產的屬性。她表示,關于游戲賬號的虛擬財產認定,主要是依據有財產屬性的數據,例如裝備等,不能直接認定賬號本身就是虛擬財產,因為賬號本身可能還會有涉及人身屬性的數據,如個人信息等,包含多種利益。
根據《2022年中國游戲產業報告》,2022年中國游戲市場實際收入2658.84億元,同比下降10.33%。游戲用戶規模6.64億,同比下降0.33%。繼2021年規模增長明顯放緩之后,又出現過去八年來的首次下降,表明產業發展已進入存量市場時代。一些游戲行業分析師認為,游戲行業亟需找到第二增長曲線,游戲產業鏈延伸的諸多新業態都應該被關注和重視。
夏海龍表示,嚴格的游戲防沉迷監管很難完全抑制未成年人對網游的熱情,因此才催生出類似賬號租賃平臺,所以如何更好的引導未成年人上網行為、優化防沉迷機制或許才是游戲產業更應該深思的問題。(應受訪者要求,文中“黎家明”為化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