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旬老人70年義務守護左權墓

　　一件事一輩子

　　1942年10月10日八路軍指戰員在涉縣左權將軍墓前合影。

　　邯鄲涉縣蓮花山下，清漳河水蜿蜒遠去。山腰處松柏蒼蒼，掩映著一座寧靜肅穆的墓園。這里曾安葬過八路軍在抗日戰爭中犧牲的最高將領左權將軍和多位抗日烈士，被稱為晉冀魯豫抗日殉國烈士公墓。盡管烈士遺骨已于1950年遷葬至位于邯鄲市的晉冀魯豫烈士陵園，曾經的墓園卻被完好保存下來。

　　在公墓附近的石門村，有一位92歲的楊愛公老人，70年來堅持義務為左權將軍守墓。如今老人年事漸高，曾與他一同守墓的大兒子楊乃堂也在7年前因車禍去世，兒媳李秀英接下了守衛烈士英靈的責任。

　　青山有幸埋忠骨

　　8月20日午后，碧空如洗。左權將軍墓前挺拔的翠柏擋住了炎炎烈日，這些在建墓之初種下的柏樹，仍在護衛著英雄曾經安眠的場所。

　　前一晚山上剛下過雨，墓園中卵石鋪成的小路還有些濕滑，路面不見一點雜物一棵雜草。

　　“這里所有地方我都要打掃干凈。”李秀英說，整個墓園全部打掃一遍，需要花大約兩天時間。

　　李秀英每次上山都會帶上一瓶清水，灑在將軍墓前。這個習慣是從楊愛公那里繼承下來的，這里山區缺水，水在鄉親們眼里是最寶貴的東西，他每次上山拎一杯水，灑在將軍墓前，代表著對左權將軍和抗日烈士的敬意與思念。李秀英說，自從1984年嫁入楊家之后，她見證了老人幾十年如一日義務守墓的行動，也無數次聽他回憶當年的經歷。

　　“我公公他的命最苦了。”李秀英講述，楊愛公1929年出生，幼年時爺爺和父親都不幸死于戰火，留下他和母親、弟弟相依為命。1942年5月，侵華日軍對太行山區八路軍總部進行圍剿，時任八路軍副總參謀長的左權在指揮突圍時壯烈殉國。同年10月10日，左權將軍及同時犧牲的諸位烈士的遺骸，遷葬至涉縣石門村村西新落成的晉冀魯豫抗日殉國烈士公墓。當日，5000名軍民在這里舉行了隆重的公葬儀式。

　　后來很多年，楊愛公常在這個墓園中向來訪者回憶起當年的場景。那一年，年僅13歲的他還是一名兒童團員，悄悄擠入人群，見證了公葬儀式，從此這座將軍墓在他心里扎了根。

　　1950年10月，左權將軍等烈士的靈柩被遷葬至位于邯鄲市的晉冀魯豫烈士陵園。左權墓位于陵園的中間位置，墓前牌坊橫額上鐫刻著謝覺哉題寫的挽詞——“人民共仰”。

　　移靈儀式舉行的那段時間，涉縣接連下雨。李秀英說，村民們都傳說這是烈士的英靈舍不得離開。靈柩從墓中起出后，靠當地黨員干部群眾一站站抬到涉縣縣城。當時石門村負責護送左權將軍靈柩的，就有楊愛公、楊愛公的弟弟和兩名村干部。“四個人抬，一村倒一村，一站倒一站。”92歲的楊愛公至今還能清晰地回憶起當時為左權將軍移靈時的情景。

　　兩代人接力守墓

　　烈士忠骨雖已離開了蓮花山下的這片熱土，楊愛公卻一直牽掛著這片墓園。

　　十六七歲時，楊愛公上山干活，就愛到烈士墓周圍照看照看。新中國成立后，他在村里擔任村干部，更把守護公墓的事放在心上。家里的農田就在公墓旁邊，他去地里干農活，都要到墓園里看看，清除雜草，打掃落葉，防止發生火災或受到損壞。“以前有來公墓這兒放羊放牛的，都被他罵走了。”李秀英說。

　　楊愛公守墓沒有報酬，但老人做起事來卻比正式工作還要上心。除了日常的巡查維護，趕上清明、十月祭奠的日子，還有三夏三秋和暑假期間，他索性住在山上，專心看護墓園。

　　2004年以來，涉縣修通了通往公墓的柏油路，建起了晉冀魯豫抗日殉國烈士公墓陳列室和朝鮮義勇軍烈士紀念館。每年清明前后，都有大批黨員干部和中小學生前來祭掃。楊愛公時常在墓前向年輕一代講述左權將軍生前的英雄事跡和自己親歷的抗戰故事，李秀英回憶，“很多人都感動得哭了。”

　　在楊愛公的感染下，石門村的村民也對這片墓園愈加愛護。李秀英說，原來村里還有幾位村民跟老人一起守護烈士墓，后來相繼去世了。隨著楊愛公的年紀越來越大，照管起墓園也越來越吃力，他開始帶著大兒子楊乃堂一同守墓。他將一些日常管護工作交給兒子去做，希望他以后接替自己把烈士墓守好。那時李秀英也經常跟著公公和丈夫上山打掃墓園，拔草種樹。

　　“這一面坡上的樹都是我們種的。”左權將軍墓周圍的山嶺上，已經形成了一片郁郁蔥蔥的樹林，有的小路邊還有盛放的木槿花在枝頭搖曳。李秀英說，這些樹他們一家人陸陸續續種了許多年，樹種有當地政府的，也有來此祭掃的韓國友人贈送的——1942年和左權將軍一同被安葬在這座公墓中的，還有與八路軍并肩作戰的兩位朝鮮義勇軍烈士石正和陳光華，他們的陵墓就在左權將軍墓右側的山坡上。

　　把英雄故事講下去

　　從石門村到左權將軍墓，步行需要半小時。這條路，李秀英不知走過多少遍。

　　她正式接下守墓的責任已有七年時間。2014年，她的丈夫楊乃堂突遭車禍，不幸辭世。這對李秀英和楊愛公老人來說，都無啻于晴天霹靂。而老人心中放不下的，還有以后誰來守墓的問題。

　　老人的心事，李秀英看在眼中。她強忍著心中喪夫之痛，認真考慮了該如何守護好山上的烈士墓園。她向楊愛公承諾，以后守墓的事就由自己來做，“不然的話，去不了他這塊心病。”

　　李秀英說到做到。像楊愛公當年一樣，她每天也會到墓園里轉一轉，打掃衛生，整理環境。墓園里都是石子路，地方又大，天天這樣巡查管護，特別費鞋，“半年下來穿壞了好幾雙鞋。”隔三差五李秀英還會買些水果，擺放在烈士墓前作為祭奠。“這兩束花就是我前兩天買的。”她指著何云、張衡宇兩位烈士墓前的絹花說，那天她還買了個大西瓜帶上來。

　　提起這幾位烈士的故事，李秀英比楊愛公還要熟悉，各種歷史事件發生的時間地點都記得一清二楚。7年來，她一直在公墓做著義務講解的工作，為此下了不少工夫搜集資料。附近村小學的孩子們都已經認識她，見了她會主動叫“奶奶”。

　　在石門村楊家的堂屋內，一排大紅的榮譽證書成為最顯眼的陳設。2015年4月，楊愛公曾榮登中央文明辦評選的“中國好人榜”;2021年7月，老人被授予第八屆河北省道德模范榮譽稱號。目前，他已入選第八屆全國道德模范的候選人名單，正在集中公示宣傳。

　　耄耋之年的楊愛公，這兩年已經很少再上山，但每當李秀英從公墓回來，他都會仔細向她詢問公墓的情況，以及又有什么人過來。一輩子都在守護將軍墓，這座墓園早已是他最割舍不斷的牽掛。“守墓的事交給秀英，我放心。”老人說。他希望年輕一代能繼續守護這片墓園，把英雄的故事一直講下去……(燕都融媒體記者唐晶、劉采萍 通訊員何曉芳文/圖)

　　燕都融媒體記者 唐晶 劉采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