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安偵查申請批捕時，檢察官發現證據疑點詢問、訊問、補充偵查、無罪釋放……

　　2014年10月28日早上8時，順平縣白云鄉北朝陽村村民王玉雷家中一片忙碌，他的父親隔窗看著正在起蓋的新房。提到兒子的冤案，老人忍不住哭了。 三個月前，保定市和順平縣兩級檢察院依法排除非法證據，對王玉雷作出不批準逮捕決定，并積極引導偵查，幫助公安機關抓獲犯罪嫌疑人，幫王玉雷洗脫了“殺人犯”的罪名。與轟動全國的念斌、趙作海案相比，檢察機關在審查逮捕階段就發現問題，防止了冤錯案件的進一步發生。從3月15日檢察院受理，到22日作出不批準逮捕決定，7天時間還了王玉雷的“一世清白”。

　　【背景新聞】

　　2014年2月18日，順平縣白云鄉北朝陽村村民王玉雷在回家路上發現一男子躺在地上,身旁有血跡。順平縣公安局經偵查認定，男子是該村民王偉，疑被他人用鈍器打擊頭部致顱腦損傷死亡。公安機關認為，報案人王玉雷具有重大作案嫌疑，3月8日對其刑事拘留。 3月22日，順平縣檢察院以事實不清、證據不足對王玉雷案作出不批準逮捕決定，并向公安機關發出了《不捕理由說明書》《補充偵查提綱》和《糾正違法通知書》。公安機關隨即對王玉雷變更強制措施。7月1日，王玉雷被無罪釋放。

　　【事件還原】

　　王玉雷回家途中發現尸體

　　10月27日晚上20時，順平縣白云鄉北朝陽村里，幾位大媽隨音樂跳著廣場舞，看似一如既往的平靜，但提起那起殺人案，他們仍然心有余悸。“我們村里從沒出過這種事，那段時間晚上都不敢出門。”

　　不遠處一戶人家傳來陣陣笑鬧聲，這里每晚都會有村民到這里打牌、下棋。2月18日，王玉雷就是從這打完牌后，回家的途中發現了一具尸體。

　　從這到家不足200米的距離，一米多寬的小路一片黑暗，李強(化名)回想起那天和王玉雷看到尸體的情形仍心有余悸，有的村民至今不敢在夜里從那經過。

　　之后，人心惶惶的氣氛蔓延在全村上空，人們懷疑有人偷牛殺死了主人，也有人懷疑是外村人來這里搗亂。

　　先后兩次經過尸體，他是真兇?

　　2月18日晚上近22時，李強和王玉雷一起回家，走到離家不到50米時突然發現地上躺著個人。

　　“好像是個女的，報警吧?”王玉雷的提醒讓李強心里一驚，擔心老伴出事的他提議先回家看看，一會再出來報警。

　　兩人確定家人無恙之后，帶著一絲害怕走出家門。“他打電話報警后，我們就走到大路上等著警察過來。”

　　村民們告訴燕都記者，受害者是19時30分去世，王玉雷20時左右出的家門，那個時候并未看到尸體。“他出來沒看見，回去才看見，確實會讓人懷疑。”村民說。

　　事發后，李強、王玉雷、受害人家屬被警方叫到縣城一家賓館了解情況，但王玉雷沒能和他們一起回來。直到3月8日他被刑事拘留，很多人都不敢相信，平時忠厚老實的王玉雷會干這樣的事。 3月15日,順平縣公安局以王玉雷涉嫌故意殺人罪提請順平縣檢察院批準逮捕。

　　【洗冤實錄】

　　細心檢察官發現證據蹊蹺

　　順平縣檢察院受理此案后，該院偵查監督科科長蔡文凱對公安機關報捕的材料和證據進行了認真審查，發現王玉雷的供述前后矛盾。

　　據央視報道，王玉雷詢問、訊問筆錄共有9次，其中前5次均為無罪供述，后4次承認了自己有罪。蔡文凱接受媒體采訪時說:“在有罪供述中，王玉雷對作案工具有斧子、錘子、刨錛三種不同供述，而這三種工具都不能與尸體照片顯示的‘U型’創口同一認定。” 此外，他還發現王玉雷對作案時所穿的衣服也有不同的供述，去向沒有查實。同時警方現場提取的手套、煙頭以及血跡，均沒有進行DNA鑒定。

　　胳膊上的傷引起檢察官注意

　　經歷過一場“劫難”的王玉雷，現在很少再到鄰居家打牌了。村民們曾在夏天看到他胳膊上有一道傷疤，王玉雷說那是做手術留下的疤痕，這也是王玉雷平反的關鍵一環。

　　據《檢查日報》報道，3月18日,順平縣檢察院副檢察長付亞輝和蔡文凱前往看守所提訊。王玉雷右臂打著石膏纏著繃帶,對傷情原因還極力回避，引起兩位檢察官的注意。

　　“當時我們覺得公安機關在詢問、訊問犯罪嫌疑人時可能存在違法行為。”付亞輝接受媒體采訪時說。回到單位后，他們急忙向順平縣檢察院檢察長曹金耀匯報了此事。 第二天,曹金耀親自到看守所再次提訊王玉雷，并進行了同步錄音錄像。兩個多小時的耐心訊問后，一開始還在堅持有罪的王玉雷，從最初的害怕、顧慮重重，到最后哭著告訴檢察官，自己沒有殺人，身上的傷是被辦案人員打的，一開始沒有說實話是害怕再被打。

　　一個手套、一條短信成關鍵證據

　　3月21日，發現問題后的保定市檢察院專門開會研究，認為除王玉雷口供外無其他證據能證明其有罪，提出補充偵查意見。警方隨后對被害人與其他人是否有矛盾摸底排查，對案發現場疑似作案人遺留的帶血手套進行了微量物證鑒定。

　　王玉雷被拘留的4個月里，村民們也經歷了一場“洗冤”歷程。“警察挨家挨戶地調查，問我們那天晚上干什么了，跟受害者有沒有過節。”村民說，有的人家曾被調查過四次。一位在當天曾到鄰村送菜的村民說，警察還到鄰村問過自己是不是真的去過。“警察還挨家給村里的男人抽血鑒定，后來才確定不是王玉雷。”

　　王玉雷第一次經過尸體時為何沒有看到?村民聽說，他當時正低著頭發短信，腳下被絆了一下還以為是石頭，而事后證明他清白也離不開這條短信。“警察在通話記錄里查到了。”一位村民說。

　　審查期限將至，檢察院頂著壓力不批捕

　　3月21日，是王玉雷案進行檢察機關審查逮捕期限的倒數第二天。是否做出逮捕決定，保定市、順平縣兩級檢察院承擔著巨大的壓力。

　　批準逮捕必須有合法證據證明有犯罪事實，同時《刑訴法》規定，對于采用非法手段獲取的言辭證據定性為違法證據，在刑事訴訟中必須依法排除。

　　保定市人民檢察院副檢察長彭少勇向媒體坦言，如果批準逮捕就面臨著事實不清、證據不足的問題，會形成冤錯案件。如果不逮捕，不但沒有補充偵查取證的時間，還有可能引起被害人家屬上訪。 但即便這樣，也不能形成冤錯案件。3月22日,順平縣檢察院以事實不清、證據不足對王玉雷案作出不批準逮捕決定,并向公安機關發出了《不捕理由說明書》《補充偵查提綱》和《糾正違法通知書》。公安機關隨即對王玉雷變更強制措施。7月1日,王玉雷被無罪釋放。

　　【無罪歸來】

　　真兇落網，防止冤錯案件發生剛剛開始

　　7月7日,犯罪嫌疑人王斌被公安機關提請逮捕。7月14日,檢察機關以涉嫌故意殺人罪對王斌批準逮捕。9月15日,王斌被送審查起訴。

　　但為了防止再次出現王玉雷的情況，保定市檢察院的審查更加細致。不僅要求補充提取筆錄，還重新進行了DNA鑒定。

　　從王玉雷被抓又被放出來，真正的嫌犯最終落網，那段人心惶惶的日子終于過去。村民們也很少再提起這件事情，只是聽說王玉雷獲得了經濟賠償，家里正在起蓋新房。

　　27日晚上不到19時，王玉雷家中的燈已經熄滅，年邁的父母、年輕的兒子和45歲的他早早關上大門休息了。

　　這場“劫難”對這一家來說終于結束了，但對于司法機關來說，越來越早地發現問題，防止冤錯案件發生，這還只是個開始。 27日、28日記者分別聯系了保定市及順平縣公安局，對方沒有作出正面回應。本報將持續關注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