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國勤(右)與其辯護律師胡澤明(左)。 律師供圖

　　浙江男子丁國勤，17年前卷入同居戀人邵某被殺害一案，被法院以故意殺人罪判處死緩，服刑16年后，他因多次減刑于2016年10月9日刑滿獲釋。

　　服刑期間，丁國勤提出申訴。在浙江省檢察院提出再審檢察建議后，浙江高院決定再審此案。澎湃新聞(www.thepaper.cn)從丁國勤辯護律師胡澤明處獲悉，7月28日上午，浙江高院對此案再審宣判，宣告丁國勤無罪。

　　浙江高院再審認為，本案除丁國勤有罪供述外，無其他證據指向丁國勤作案;而丁國勤的有罪供述的客觀性、真實性存疑，矛盾重重，不能作為定案依據。原判認定丁國勤殺害邵某事實不清、證據不足，應依法予以改判糾正。

　　判決書顯示，該案案發次日，丁國勤被刑事拘留，一個月后被批準逮捕。丁國勤歸案后在偵查階段共被審訊53次，制作38份訊問筆錄，前33份筆錄丁國勤均作無罪辯解，后5份筆錄才作有罪供述，而且丁國勤是在被羈押68天后才開始作有罪供述的。

　　胡澤明稱，接下來丁國勤將會提起國家賠償申請。

　　卷入同居戀人被殺案，終審被判死緩

　　判決書顯示，1999年下半年，丁國勤與邵某相識并建立了戀愛關系，兩人次年開始同居。2000年10月3日晚，邵某因為丁國勤的戀愛糾紛而慪氣，不愿與丁國勤一同回家。當晚邵某被人殺害在浙江省德清縣武康鎮吉祥小區中心花園內。經法醫鑒定，邵某系機械性窒息而死。

　　事發次日，丁國勤被刑事拘留，一個月后被批準逮捕。

　　2001年3月，湖州中院對該案作出一審判決，認定案發當晚丁國勤曾數次傳呼邵某未獲回復，即上街尋找，并一直尾隨邵的身后。當晚10點左右，丁國勤接到邵某從一雜貨店打的電話，表示要分手，兩人約定在吉祥小區中心花園見面。零時許，兩人在吉祥花園相見，兩人發生爭吵，丁國勤見無力挽回戀愛關系，伸手猛掐邵某頸部，致其當場死亡，接著，丁國勤海還將邵某包中物品倒在地上，并將包帶纏繞在邵某頸部，給人造成劫財錯覺后即逃離現場。

　　一審判決認定，丁國勤因為戀愛受挫，為泄憤懟女友采用掐頸的手段，故意非法剝奪他人生命，以故意殺人罪判處丁國勤死刑。丁國勤不服，提出上訴。

　　2001年5月，浙江高院作出終審判決，認定事實與一審一致，“但鑒于丁國勤能如實地供述犯罪事實，及根據本案的具體情節，其尚不屬必須立即執行死刑的犯罪分子”，改判丁國勤死刑，緩期二年執行。

　　因為多次減刑，2016年10月9日，丁國勤刑滿釋放。

　　被羈押68天后才開始作有罪供述

　　服刑期間丁國勤提出申訴，浙江省檢察院2015年7月20日向浙江省高院提出再審檢察建議，2017年5月，浙江省高院決定再審此案。

　　再審判決書顯示，7月13日，浙江省高院公開開庭審理了此案。出庭檢察官認為，原判據以定罪量刑的證據除有罪供述之外，均非直接證據，無法形成證據鎖鏈證明丁國勤實施了殺人行為;原判采信的丁國勤有罪供述真實性存疑，不能作為定案依據;有新證據證明原判認定丁國勤殺人的事實可能存在嚴重錯誤;原判認定丁國勤殺人存在諸多不合常理之處;本案無法排除他人作案的合理懷疑;原判認定事實不清，證據不足，依法應當對丁國勤宣告無罪。

　　丁國勤辯護律師也認為，原判證據不足，不能排除他人作案可能。

　　浙江省高院再審認為，丁國勤有罪供述的客觀性、真實性存疑，不能作為定案依據。丁國勤歸案后在偵查階段共被審訊53次，制作38份訊問筆錄，前33份筆錄丁國勤均作無罪辯解，后5份筆錄才作有罪供述，而且丁國勤是在被羈押68天后才開始作有罪供述的。丁國勤的供述經歷了從不承認犯罪，到承認犯罪，又否認犯罪，再又承認犯罪的反復。

　　此外，丁國勤在偵查階段的5分有罪供述沒有一份能完整反映具體的犯罪手段和詳細的作案過程，并且有罪供述內容前后矛盾。

　　浙江省高院還認為，丁國勤的有罪供述與其他證據間存在重大矛盾。如丁國勤有罪供述稱與邵某曾發生爭吵拉扯，但現場勘查筆錄、尸檢報告等證實，被害人身上無搏斗創傷，現場無搏斗痕跡。再比如，丁國勤稱從正面用手掐頸致被害人死亡，但尸檢報告等證據證實，被害人頸部遭受過手扼、帶勒，最終系用包帶勒頸引起機械性窒息死亡等等。

　　除有罪供述外，無其他證據指向丁國勤

　　此外，再審法院認為，本案除丁國勤有罪供述外，無其他證據指向丁國勤作案。原判作為主要證據采信的目擊證人證言及辨認筆錄，只能證明丁國勤當晚去過吉祥小區中心花園，但不能證明其進入案件現場并殺害了邵某。

　　案發之初，偵查機關將丁國勤鎖定為兇手的關鍵證據DNA檢驗報告證實，丁國勤案發當晚所穿的深灰色長褲上的白色斑跡為混合斑跡，與被害人邵某具有相同的等位基因，不能排除該白色斑跡中混有被害人的斑跡。但浙江省高院認為，由于兩人系男女朋友，早已同居且關系密切，不能據此認定系丁國勤所為。

　　此外，證據顯示案發時兇手對被害人實施過捂嘴、用手扼頸、用包帶勒頸打結等行為，意在致被害人于死地，與激情殺人短時間內行為失控的特征不符，并且邵某的錢包去向不明，所以本案不完全符合激情殺人特征，不排除他人作案可能。

　　浙江省高院認為，原判認定丁國勤殺害邵某不具有唯一性和排他性，原判事實不清證據不足，指控的犯罪不能成立依法予以改判。判決撤銷原一審、終審判決，丁國勤無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