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手養豬場后的遭遇
9月27日晚,北京青年報記者在云南見到周建剛,其講述了發現華順生豬養殖場“地下埋毒”的經過。
周建剛的老家在江蘇泰興,與養豬場所在地塊靖江侯河村僅隔著一條20多米的界河。周于2014年看上這塊地,準備改造成物流倉庫。今年2月8日,他與華順生豬養殖場達成《轉讓協議》。3月5日,周建剛帶領工作人員正式入駐,然而僅過了10天,他全身皮膚出現嚴重病變,表皮硬化、潰瘍、瘙癢。
4月初,周建剛回到靖江,繼續對養豬場進行改造,也就是在這個過程中,他發現了養豬場的秘密。
養豬場緊鄰界河而建,北岸是泰興市廣陵鎮。養豬場整體呈長方形,東西長約370米,南北寬約50米,面積1.8萬平方米,豬舍由彩鋼板搭建而成。在養豬場東南角的空地上,有一個積滿淤泥長寬各約三米的水塘。周建剛發現,這里的農藥味最濃。
養豬場的員工老商拿了一根鋼管,挑起水塘里的淤泥,周建剛看到“像那種石油渣渣一樣的,黑色泥炭狀的東西,一撈上來,熏得人直惡心”。老商告訴他,這些廢渣都是揚農化工(江蘇揚農化工股份有限公司簡稱)的化工垃圾。
養豬場里竟然有化工垃圾?這個養豬場地下到底埋著多少這樣的化工垃圾?
養豬場2012年建立,前身是侯河石油化工廠,對于侯河村八圩組的村民來說,早在2000年時,人們就聞慣了廠區里飄出來農藥味。即便后來變成了養豬場,人們在經過那片廠房時,還不得不掩上口鼻。侯河石油化工廠成立于1987年,老板是如今已經去世的唐滿華。
侯河村村民孫軍(化名)介紹,唐滿華是本村人,曾在孤山煤礦上過班,后來當個體戶,開辦化工廠,做著倒賣柴油、機油之類的買賣,對周建剛吐露了養豬場埋毒秘密的老商,就是早年唐滿華招的第一批員工。
據孫軍介紹,大約在2000年左右,化工廠開始接收農藥廠的化工廢渣廢液,其最主要的貨源是揚農化工和長青股份兩家公司。證據就在養豬場的辦公室里。上了鎖的鐵柜中,塞滿了合同和各種單據。這些最后全部落到了周建剛手里。
周建剛提供給北青報記者部分合同原件照片。這些合同顯示,自2000年起,侯河石油化工廠先后與長青股份、揚農化工兩家公司簽署協議,處理兩家公司的危險廢物。這些資料有《協議書》,還有大量《危險廢物轉移聯單》,多張注明“加工費”的《發票存根聯》和《江蘇省危險廢物交換、轉移申請表》。
周建剛向北青報記者透露,除了揚農化工和長青股份,侯河石油化工廠還處置了江蘇常隆化工有限公司、鹽城市利民化工廠等企業的化工廢料,而上述公司都不在靖江市轄區內。根據現存票據統計,從2000年到2011年,侯河石油化工廠接收的化工垃圾總量超過1.4萬噸。
11年間,萬噸化工垃圾運進侯河村,在村民們記憶中留下深刻印象。孫軍的家就在化工廠南面200米,中間隔著稻田和菜園。他回憶,最多的時候,大貨車一天有七八趟往化工廠拉貨,少時一天也有兩三趟。這些車上都滿載著“大油罐”,每次車輛經過,一路農藥味熏得人直犯暈。這些車偶爾會有廢液遺灑,總被灑到的地面,一度不長草。
車上的大油罐,一只重達數百斤。貨多時侯河石油化工廠的工人忙不開,附近村民常被招來卸貨。“搬運工一天能掙個四五十元。卸完貨之后,油罐歸司機處置,那些年,光靠賣空罐,司機也能掙不少錢。”
不過,搬油罐的小利并沒有讓村民忘記化工廠對他們的傷害。在侯河石油化工廠西面約200米是七圩組,村民數十戶,南面是八圩組,村民20多戶,北面的界河邊上則住著泰興市廣陵鎮的幾戶村民。“一到夏天臭得不得了,門窗都不敢開,晚上睡不著覺。就連廣陵鎮的人都跑過河來抗議。”
附近村民找唐滿華鬧過,堵過化工廠大門,但唐滿華總能想辦法平息。有據可查的是,唐滿華每年會向村小組和村委會支付賠償費,金額數千元至數萬元不等,也有村民直接找唐滿華要補償。
孫軍說,他們也打過市環保局的舉報電話,但環保局的車“轉一圈就走了”。就這樣,侯河石油化工廠和農藥廠之間的生意持續了十來年。直到2012年,唐滿華決定將化工廠改為養豬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