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老大6月份帶著妻子一同出去打工,做了一個月就回來了,只帶回來一部蘋果手機。“想家,外面掙得也少,就當去見識世面了。”楊老大說,他在廣東東莞電子廠打工,一個月兩千多一點,做一年也不如家里年收入的一半多。
所以,越來越多的家庭,孩子早早地就休學了,回到家里享福,條件富裕,便早早把婚結了。
按照當地人的說法,如果20歲結不了婚,就算是“老伙子”了。“姑娘就那么多,結婚晚了,好姑娘都被別人挑走了。”臨鄉勐拉的幾位年長村民說道。
無心學習的現狀
為了讓當地的孩子完整接受九年義務教育,金平縣下了很大的功夫。政府、鄉鎮、學校層層簽訂目標責任書“控輟保學”。
像小聽和秀秀一樣,6年前楊老大輟學時,老師也曾來家里勸他上學。“即便從現在來講,輟學也讓學校很頭疼。”楊老大說,現在每個月,學校都會有一兩次家長會,學校會動員家長,讓孩子們多讀書,不要過早輟學結婚,但效果不佳。
楊老大剛上初一的時候,年級有3個班,他輟學后,聽沒有輟學的同學講,初三時,年級還有一半的學生。
據公開報道,者米中學教了10多年書的趙永華校長曾無奈地表示,在邊遠的者米鄉,普及九年義務教育都很難。他認為,家長觀念的轉變確實非常重要。
者米鄉邊防派出所教導員吳慶林說,他來這里之后,發現這里早婚現象非常嚴重,“孩子都生了幾個了,夫妻兩人的結婚證都還沒辦。孩子沒有出生證明,有的連年齡都不準確。”派出所也正努力通過各方面宣傳,想方設法減少早婚現象。
記者走訪了解到,三棵樹的圓圓,今年15歲,早已輟學回家,挺著7個月大的肚子在街頭買菜。某寨子的楊麗菲,今年19歲,3年前結的婚,大女兒已經快3歲了,小女兒不到一歲。據楊麗菲介紹,因為一直不外出打工,用不到身份證,所以她一直沒辦,等到明年她夠法定結婚年齡了,她會去縣里辦一個身份證,然后和丈夫一起領結婚證。
金平縣教育督導室主任陳章伏曾對媒體稱,為了讓當地的孩子完整接受九年義務教育,金平縣下了很大的功夫。政府、鄉鎮、學校層層簽訂目標責任書,“控輟保學”工作是重中之重。
枯燥的婚姻生活
“她厭倦了這種生活,死活都要離開。”19歲的刁依清說,三年的婚后生活,每天睡醒覺基本上就是看電視,做飯。
不單教育問題上出現了困境,就是已經早早結婚的家庭,也會出現問題:城外面的人想進來,而城里面的人想出去。
在小聽的婚禮上,哥哥刁依清偷偷地告訴記者,就在兩三個月前,他剛剛離婚。
“她厭倦了這種生活,死活都要離開。”刁依清說,三年前,他和弟弟一樣的年紀時結的婚,現在育有一兒一女,妻子剛離開時,家人陪著刁依清一起去找過幾次,但對方不愿意回來了,也就沒強求?;貞浧疬@三年的婚后生活,每天睡醒覺基本上就是看電視,做飯,沒有城里人生活豐富。離婚后,兩家商量了一下,男方要男孩,女方要女孩。
父親刁成金說起大兒媳婦,也沒有過多埋怨。只是覺得大兒子太過老實,家里給錢讓他出去轉一轉,他都沒有動過心。“其實出去看看還是好的,至少能見見世面。”
在刁依清屋里的桌子上,擺著一幅當年的“結婚照”。新娘子依偎在他的肩膀,兩人并未看鏡頭,目光注視著遠方。桌子上擺滿了信紙,上面手寫了一首首情詩。而粉白的墻壁上,這些寫給“前妻”的情話,又被重新抄了一遍。“結婚之后,每天的生活很乏味,如果我以前會給她寫情詩,也許她不會執意離開。”
剛會走路的兒子拉著他的衣角玩耍,刁依清淡淡地說,孩子長大了,可能會讓他先讀完書。
當然,刁依清的情況在鄉里絕非孤例。京華時報記者在者米鄉走訪中了解到,結婚后兩三年且還未領證的未成年離婚者,也大有人在。
一位村民告訴記者,一般碰到這種“過不下去的”,兩家會商量一下,如果是一方提出離婚,會稍微補償對方一些錢,“幾千幾萬的都有”。
各級政府的努力
為了控輟保學,政府做了很多工作,今年,已有200多名輟學的孩子被勸返回學校讀書。
現狀
地處邊境、少數民族眾多、貧困可能是“早婚”現象的主要原因。也不排除物質條件得到滿足,反而選擇輟學在家享受。
“客觀講,現象確實存在,在一些村寨中,不排除有少部分人輟學后,偷偷結婚生子。但金平縣被扣上‘早婚縣’的帽子我們并不認同。”金平縣主管計生和教育的副縣長普紅芳對京華時報記者說,現在各級人民政府都在積極地做工作,想辦法,抑制早婚現象擴散。
11月29日上午,京華時報記者前往金平縣人民醫院,在該院婦產科內了解到,僅11月25日到11月28日三天時間里,分娩住院的產婦中,不滿18歲的就有4人,其中最小的才15歲。在病房中,記者還見到來自銅廠鄉的15歲小產婦,她身旁,依偎著剛剛出生4天的寶寶。
“地處邊境、少數民族眾多、貧困可能是‘早婚’現象的主要原因。”普紅芳稱,金平縣作為全云南省邊境線第二長的縣,擁有502公里的邊境線,在這條邊境線上,村莊分布不均,而99.7%的山區面積,又讓這些地方的村民思想封閉落后。“在這種邊疆多山地區,問題很多。”普紅芳稱,這里是曾經的老戰區,經濟發展緩慢,早婚、跨國婚姻的問題都有,解決起來很困難。有些民族,以前居住在大山里,人民政府花精力、做工作,將他們請到山外來,他們直接從原始生存狀態進入現代社會,沒有過渡,一些陋習和弊病一時半會改不掉,都需要慢慢調整。
普紅芳也不否認,部分早婚的家庭,正是因為物質條件得到滿足,反而選擇輟學在家享受。
效果
今年表彰“控輟保學”現金單位1個,獎勵資金兩萬元,更有200多名輟學的孩子被勸返回學校讀書。
普紅芳稱,為了管理輟學早婚的現象,政府做了很多工作,比如專門成立“控輟保學”工作組以及人民政府下發《金平縣中小學學生控輟保學管理規定(暫行)》的通知。
在一份2014-2015學年“控輟保學”目標責任書中,要求如下:首先建立健全本鄉鎮“控輟保學”管理制度。結合鄉鎮實際,修訂和完善本鄉鎮的“輟學學生報告制度”、“動員輟學學生返校復學制度”和“義務教育入學零對接”等制度。其次,每學期至少召開一次全鄉鎮“控輟保學”工作專題會議,鄉鎮政府與村委會(社區)簽訂責任書。并實施“三包”責任制,即:鄉鎮干部包村,村委會干部包組,村民小組干部包戶,督促家長按時送子女入學的責任落實到責任人。此外還有,建立健全0-20周歲人口花名冊,為監控和掌控適齡兒童、少年和青年按時入學提供依據,建立輟學學生花名冊。
而在《金平縣中小學學生控輟保學管理規定(暫行)》的通知中,也有明確的獎懲細則:對完成“控輟保學”任務的鄉鎮,可獎勵1萬元、8000元和6000元三個級別獎項。
未完成“控輟保學”任務的鄉鎮,罰款5000元。個人獎懲中,完成指標任務的,獎勵個人1萬元,其中,書記、鄉(鎮)長各3000元,“控輟保學”辦公室工作人員4000元。完不成的單位,給予5000元的懲罰,書記、鄉(鎮)長各1500元,“控輟保學”辦公室工作人員2000元。
這些工作實施后,普紅芳介紹稱,起了很大效果,譬如今年就表彰“控輟保學”現金單位1個,獎勵資金兩萬元。而在今年,更是有200多名輟學的孩子被勸返回學校讀書。
困難
以后可能會立法通過學摩托駕照要初中文憑的法條。也許只有用這種另類的方法,才可以讓老百姓切身體會到知識的重要性。
“現象還是存在,我們還是在想辦法,還要努力改變。”普紅芳說。
目前存在的困難也有,《九年義務教育法》和《計生法》都難以實施。“法律中聲明可以對輟學給予處罰,但并沒有細則,罰多少?誰來罰?”普紅芳說,沒有處罰主體,就很難操作。政府一直在勸阻,也想找到一個案例“殺一儆百”,實施處罰,雖然和縣里公檢法部門研討過,但始終沒有想出一個好的辦法。
“為了減少學生過早輟學,我們是想盡了辦法。”普紅芳介紹,對于教育,以后可能會通過縣人大立法,推出學摩托駕照要初中以上文憑的法條。摩托車作為當地重要的交通工具,是與老百姓生活息息相關的。也許只有用這種另類的方法,才可以讓老百姓切身體會到知識的重要性。
政府絞盡腦汁地想盡辦法“控輟保學”,但未必能改變當地居民輟學早婚的現狀。“再過兩年,是蓋棟樓還是買輛汽車”這個問題,刁成金還未想好,他看著身后擺著的3輛摩托車,追求的物質生活可能更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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